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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世。
我是海奥娜·法兰提斯。
不对不对,这是我一千年后的名字。
事实上,那个置换灵魂的夜晚,我的魂魄进入女婴体内后,当即陷入了沉睡,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,已经什么都忘了。
我只有出于本能的饥饿、啼哭,还有对周遭一切满满的好奇,就像一个婴儿。当然,我就是婴儿。
我所拥有的,只是这一世的记忆,如果不是这样,我一定会提醒自己:快搬走,搬离这个村庄,告诉爸妈,还有所有的村民,大家一起搬走。因为不久的将来,这里会迎来死神。
但我不记得这些。
所以命运罩下的囹圄,是不会被打破的。
跟普通的农家女孩一样,我平凡而又快乐地长大,单纯,善良,没见过这个世界的繁华,也不懂这个世界的恶意。
不知不觉中,到了花季青春的年龄。
大家都夸我长得很漂亮。
漂不漂亮的,我也不是很懂啦。
只不过每一次出现在公共场合,村里那些臭小子们,目光总会齐刷刷聚集在我身上,经常看的我面红耳赤。
有什么好看的?
真烦人。
这一天,忙完白天的农活,到了晚上,一家人坐在一起闲聊。
妈妈问我:“村里的小伙子,有你看上的不?”
我小嘴一嘟:“你就这么急着把我嫁出去啊?”
妈妈乐了:“那你还能不嫁人?”
“那又能怎样。”我倔倔地说,“我还就不嫁了,我要一直陪着你们。”
妈妈故作惊诧道:“呀,那等你将来成老姑娘了,彻底没人要了,还不得怪我们啊?”
我扑进妈妈怀里,搂住她脖子,撒娇道:“我就不嫁,一辈子也不嫁,我要陪你俩到老。”
妈妈揉了揉我淡金色的头发,满眼都是宠溺。
爸爸坐在一旁抽着烟斗,不说话,就笑呵呵看着我们这对母女腻歪。
这样的日子很清贫,但很难说不幸福。
所以当一切都被践踏、被撕裂、被毁掉的时候,随之而来的怨恨与不甘,也浓郁到无法化解。
那天晚上,马蹄声和砍杀声把我从睡梦中吵醒。
我坐起来,揉了揉眼睛,看到窗外一片火红色,到处都是哀求与哭喊的声音。
我愣住了,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。
就在这时,爸爸和妈妈一起跑上楼,他们一把推开门,喊道:“快!村子里进强盗了!快躲到地下室去!”
我能看到他们脸上的惊恐与慌张,这种慌张也传染给了我。
我胡乱套上衣服,翻身下床,朝门口跑去。
当我跑到爸爸面前时,我看到他身子一颤,瞪大了眼睛。
一把弯刀,砍进了他的脖子。
“快......跑......”他用最后一丝力气向我发出警告。
我捂住嘴,脸上滚下大颗的泪珠。
爸爸在我面前倒下了。
露出了身后那个青面獠牙的半兽人。
妈妈哭喊着,疯了一样踢打那个强盗,但这样的拳脚对他来说就像挠痒痒。
他猛地挥出一刀。
妈妈无力地滑了下去,倒在了血泊中。
我彻底崩溃了。
我瘫坐在地上,仿佛失去了灵魂。
强盗们抢走了屋里所有东西,然后点着了我家的房子。
那个曾经寄托了无数温暖回忆的地方,那个叫做家的地方,在烈火中化为灰烬。
强盗们处置我的方法,是把我双手捆在马屁股后面,从村庄的这一头,拖拽到另一头,再拖回来。
他们骑在马上,高举弯刀,嗷嗷叫着,显得很兴奋。
终于,他们抢够了,也杀够了,跃马奔离了村庄。
被拖成一根血棍的我,烂肉一样瘫在地上,奄奄一息,已经看不出是个人形。
就在这时,逐渐模糊的视线里,一双红色高筒靴出现在我眼前。
“妈......”我声音微弱地呼唤道。
“我不是你的妈妈。”
“你......”
你是谁?
我想问问。
可我已没有张口的力气。
“睡吧,好好睡吧。”
女人说道。
“记住,这一世,你死于弱小。”
说着,她弯下腰,帮我阖上了眼睛。
啊。
我知道你是谁了。
弱小......你说得对。
要是我足够强大,就不会发生这种惨剧,不会眼睁睁看着爸妈死在我面前,也不会遭受这种折磨......
不。
等等。
等等啊。
我想说的是......
我......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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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世。
我睁开眼,看到一抹光亮。
又出生了吗?
咦?为什么要说又?
这一次,有着海蓝色头发和碧绿眼瞳的我,是含着金钥匙来到这个世界的呢。
公爵家的诞生礼办得很隆重,王国的很多贵族,甚至公主都亲临现场,为粉嫩可爱的小家伙献上祝福。
我仍然什么都不记得,依旧只有这一世的记忆。
否则,我应该早早提醒我的父亲,那场举国震动的权力之争,他站错队了,他会害的我们全家被诛。
命运很多时候就是这样,它像一条大雾里的单行道,你不能转弯,不能掉头,更看不清前方有什么。但除了走下去,你别无选择。
时光荏苒,我到了亭亭玉立的年纪,出落得娇俏明艳,楚楚动人。
长大的过程中,我结识了很多王侯贵族家的公子小姐,在这个圈子里,我是最受欢迎的女性。
其中,二王子经常借着各种理由光临我家。
我明白他这样做的目的。
老实讲,这让我有点烦。不知道为什么,对于恋爱嫁人这种事,我有一种出自天性的抗拒。
但碍于他是王子,我也不好给他脸色看,只能在不伤及面子的前提下,尽量冷淡对应。
当然,他也不完全是为我而来,有时候,他会去父亲的书房里谈一些事情。
应该是国家大事吧?
对于这些,我不是很懂。
其实我不笨的,从小开始,我学什么都很快,文学老师、舞蹈老师、钢琴老师,她们都夸我是最聪明的学生。
我想过要学点权术方面的东西,帮父亲分担一些日常事务,但这个想法被父亲严词否决了。
“你是个女孩子,不要去想这些,权术学多了,你会不幸福。”父亲这么对我说。
很快,我到了十八岁。
成年礼上,我像盛开的花朵一样娇艳动人。
二王子终于不再隐忍心意,宴会席间,他走过来,悄悄告诉我说:“等我成为国王,我要你做我的王妃。”
“......”
算了吧,我并不期待呢。
宴会上客人很多,大家都在看着我,我只能尴尬地冲他笑笑,什么也没说。
我错了。
我的内心被烦躁与抗拒填满,竟然没有听出他话中血淋淋的气息!
我应该告诉他:成为国王?你,最好不要有这种想法。
终于,那一天到了。
王子登上王位,成了国王。
不过不是二王子。
而是大王子。
登基日结束一周后,是我全家的受难日。
会有这样的结果,原因很简单:在王位之争中败下阵来的二王子,为了自保,声称一切都是我父亲鼓动他的,他说他是一时糊涂,没有经受住蛊惑。
新国王刚刚登基,为了好名声,也不愿拿自己亲弟弟开刀。
到头来,遭殃的是我们一家。
刑场上,国王看着身边的弟弟,淡淡笑道:“你心爱的女人就要被活剐了,你不想说点什么吗?”
二王子恭恭敬敬地回答:“回陛下,不妨多割几刀,为陛下助兴。”
“哈哈哈哈!”
国王拍着大腿,笑得前仰后合,冲刽子手喊道:
“给我割她三千六百刀,一刀都不能少!如果半途她死了,剩多少刀没割,我全都割在你身上!”
刽子手能不使尽浑身解数么?
他也怕啊?
所以那天的刑场,地面都被鲜血染红。
围观的人们亲眼目睹了年轻美丽的身体是如何漫长地,漫长地,变成血肉嶙峋的白骨。
是的,他们亲眼目睹了。
而我,则是亲身体验。
终于,喊不动了,也哭不动了,只剩最后一口气时,我注意到,人群中有一抹绯红的身影。
“这一世,你死于天真。”
四目相对的一瞬,她用口型对我说。
是啊......我太相信父亲了......以我的聪明,如果不顾他的劝阻,好好学习权术,参与到他的事业当中,就不会有这样的结局了......
人群里,那道身影告诉完我这些,转身就走。
喂喂。
你站住。
你别走。
我有话想说。
我想告诉你。
我知道,这是什么感觉了啊!
............
【好痛啊......这样下去我会疯的。】
【忍着。你要知道,所谓折磨,只有对正在承受它的人来说才是煎熬,而当你熬过去后,它便是瑰宝。】
【那,接下来还有什么?】
【还有很多,你期待吗?】
【不,我受不了了......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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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世。
森林精灵的部落里,有一位美丽而强大的公主。
这算自夸吗?
呵呵,如果自夸能带来好运,我会拼了命地夸自己。
不过说真的,我很厉害。
我能射出带有追踪效果的弓箭,毙敌百里之外;也能熟练使用一对月牙弯刀,斩落一切近身的敌人。
但是当不死族大军踏入这片森林时,我的所有能力都大打折扣。
因为那是不畏疼痛、不知恐惧、不怕弓箭与弯刀的敌人啊......
森林里,同胞一个接一个倒下,又被死灵法术控制着站起来,变成新的敌人。
身为公主的我,红了眼睛,抄起弯刀杀入敌阵,银色长发飘舞着,轻盈而利落地斩下一颗颗头颅。
可是,敌人实在太多了。
我渐渐流出汗水,身影变得迟滞。
我要坚持不住了。
这一刻,我身上大概只有杀气凛然的眼神,依旧不屈。
在被无数骷髅战士团团围住,即将被乱剑砍死时,我听到一个厚重刺耳,犹如恶魔低语般的声音:
“我要活的。”
骷髅战士们停止进攻,分开一条路,一个穿着深蓝法袍,面容苍白如灰的高大身影缓缓走来。
“你,是不死之王?”我咬牙问道。
不死之王没有回答,而是当着我的面,咏唱出一串咒语:
“以不死之名:精神之光,意志之力,俱归于虚妄;
“以亡者之名:魂识飞散,灵性黯淡,化为无我之躯。”
我的双眼失去神彩,表情变得麻木。
下一秒,我转身,冲向我那仍在负隅顽抗的族人。
那里有我的父母,我的兄弟,我的姐妹,所以当弯刀斩向那些人的头颅,我的心在滴血,而手上毫不留情。
终于,一边倒的战争结束了。
不死之王将仅存的精灵公主带回了自己的老巢。
阴暗、腐臭的地下墓穴里,不死之王把我带到巨大的虫池旁边,那里面乌泱泱地爬满了尸虫,像蟑螂一样,丑陋而恶心。
在把我推下去之前,不死之王解除了我的精神控制。
我的双眼刚刚恢复清明,就坠入虫池,被无数虫子淹没。
啮咬,钻噬,无孔不入......
绝美的脸庞已经被啃光血肉,仅余下一只眼珠。
我用这只眼睛看到,池边站着的一排黑袍死灵法师里,有一个人的兜帽下隐隐露出红色的发丝。
喂......
是你吧?
这是你吧?
你不用说了,我都知道。
这一世,我死于自大,对吧?对吧?
仔细想想,不死族显然不是我的部落可以抗衡的,在他们侵入森林那一刻起,我就应该带着族人逃离,是吧?是吧?
还有。
你听我说。
我啊......
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了啊!!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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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世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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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世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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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我够了,求求你,我真的够了。】
【不,还不够,还差一点点。】
【只剩......一点点了吗?】
【嗯,恭喜你,就要熬到头了。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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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九世。
教廷的审判场上刮着凛冽的风,扬起少女的长发和那一袭白裙。
一道道荆条将我捆缚在石柱上,棘刺扎进皮肤所溢出来的血,染红了白裙的束腰和前襟。
行刑官手持火把,对着石柱底部的木堆就要点燃。
“等等。”
就在这时,主教喝止了他,并用淡漠的口吻说:
“这样不行。
“搞不好她很快就会被浓烟呛死。
“今天前来观刑的信众这么多,死太快的话,起不到震慑作用,所以我认为,最好能换一种烧法。”
行刑官想了想说:“主教阁下,以往我们处置过一个罪大恶极的异端分子,用的是一种铁箱,上面露一个洞,刚好可以把头伸出来,我们在箱子里引火,再用湿布把脖子周围的空隙堵住,这样浓烟就冒不出来了。”
“很好。”主教点头,“就用那个。”
石柱上的我听到他们的对话,浑身都在颤抖。
我哭求道:“求求你们,求求你们饶了我吧......呜呜......我,我真的不知道那是记载禁忌魔法的书,我还没有打开看过,求求你们......”
“闭嘴!”主教怒喝道,“你没资格求饶,邪恶的异端分子就该被烧死!”
“对!烧死她!烧死她!”周围的信众一齐振臂高呼,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与狂热。
震天响的呼声中,主教对行刑官说:“你派几个人,去把那个铁箱抬过来。”
“是,主教阁下。”
很快,铁箱抬来了,规整的长方形,像个漆黑厚重的冰箱,顶端的盖子是能开合的,中间有一个窟窿,把人放进去,扣上盖子,挂上锁,身体被封在箱子里无法移动,而脑袋刚好可以从窟窿里伸出来。
唉......啧啧。
要说在折磨人类这件事情上,人类自己才是真正的专家。
“点火!”
主教一声令下,铁箱里,干柴熊熊燃烧。
那是怎样的疼痛啊......
你有被烟头或热水烫到过吗?
是全身的,大面积的烫吗?
是持续了很久很久,躲无可躲,避无可避的烫吗?
你应该没有吧。
那你并不知道我现在有多痛。
所以如果我发出惨叫,应该不丢人吧。
于是,我凄厉地尖叫着,撕心裂肺地哭嚎着。
但这些声音,却高不过人群激动的呼喊。
“烧死她!烧死她!让她下地狱!!”
“烧死她!!烧死她!!让她下地狱!!!”
渐渐的,那厚重的铁壁被从里到外烧红了。
而直到此刻,魔法学徒小姐,也就是我,居然仍有一口气在。
全身都已经黢黑焦烂、皮开肉绽,我转动唯一完好的头颅,看向人群中那道绯红的身影。
是你啊......
咯咯,咯咯咯咯。
你想说,这一世的我死于无知么?
是啊,无知于人类的残忍,无知于人性的黑暗,无知于人们在陷入狂热时,可以和恶魔无异。
呐,我都知道了。
我也知道......
这是什么感觉了。
咯咯。
咯咯咯。
我,知,道,了,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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